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我又是我了。这事还得从大半个月之前的一天说起。

我所在的高中，网购之人常有，而银行卡不常有。曾经好长一段时间我都靠路边手机店买来的充值卡给支付宝充值，当然，手续费好贵好贵；后来，我就一穷二白了。而这次的事情其实和我并无多大关系：同学 X 通过我借了同学 Y 的银行卡，趁放学回家向里面存了点钱；而我要负责把那些钱从 Y 的银行卡转到 Y 的支付宝，再转到我的支付宝，然后转到 X 的支付宝。至于为什么要经我的手呢，X 同学的支付宝绑定了他妈妈的手机，他不想这事儿被他妈妈知道，就事先装了个 XX 管家把我的名字作为短信黑名单的关键词给拦截了。

不就这么简单一件事情嘛。于是我默念着三个支付宝账户的登录密码和支付密码就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万事俱备，只等 X 的电话了。

是夜，电话铃声准时响起。我从椅子上跃起，操起 Chrome，打开了个隐身窗口，开工！按照 X 同学的指示，首先把钱转到我的支付宝，然后分三次转到 X 的支付宝。什么？电脑上转账要收手续费？！看看下面碗口大的二维码，这不是强推客户端嘛。好吧好吧，那就抓起年迈的 iPod Touch 4，将就着用吧，虽然有（fei）点（chang）卡顿，但是至少不用多花冤枉钱啊。

转账 400 元，输入支付密码，确认。转账 400 元，输入支付密码，确认。转账 400 元，输入支付密码，确认……等等。余额不足。余额不足？余额不足！不可能啊！难道我穿越了？还是遇到盗号的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喝凉水也塞牙啊。赶紧刷新了几遍支付宝的网页，终于在首页很文艺很小清新的 Banner 顶部中间找到了一个小小的低调的画着一个小闹钟的按钮。我满怀希望地点击鼠标，可是世界却总回报我以失望。

于是没办法了。为了能把这 400 块钱取出来，我不得不开通快捷支付。（其实也有别的办法，但是比这方法还要麻烦……）可是，可是我没有银行卡啊。

我突然明白了。原来没有一张银行卡，别人可以不承认我就是我。在这世界上活了十八年，我从来没有质疑过我就是我这个命题，可是伟大的哲学家支付宝同志质疑了。任凭我怎么对那个客服机器人解释，它就是不相信我是我。我想，冷冰冰的机器应该没有什么感情，我打个电话过去求求情总可以吧？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年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电话那头还是那个机器人，而且还带语音识别。9

我突然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哀伤。我问自己，我到底是不是我？我无言以对。我问世界，我到底是不是我？世界无言以对。

为了证明我就是我，我不得不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忧郁的日子里跑向银行，脑子里还残留着刚刚考完的理综的题的余香和尚未发下的数学作业的触感。恭恭敬敬地请教了银行的姐姐，认认真真地填了一张表格和一张表格，然后在窗口前看了十分钟的广告，（中间还会插播语音提示，一定要输了密码才能继续看广告，真烦。）签了一个名又签了一个名，一张红的递进去，一张塑料卡片和一大堆纸出来，还有一个塑料外壳的玩意儿，叫什么“二代网银盾”。然后我被引到下一个窗口，另一个姐姐把一台连不上 DNS 服务器的电脑的屏幕转向我，又让我输了好几遍不一样的密码。姐姐说，这卡可以用了。于是我怀着敬意接过了卡，揣在口袋里；又掏出 iPod，打开支付宝客户端，完成了每次打开它都会弹出来一次的添加银行卡操作。终于，我看到了余额那一项旁边出现了我期盼已久的四个字：立即解冻。

两个多星期以后，我终于又是我了，而 X 同学的钱也又是 X 同学的钱了。我有些欣喜，也有些欣慰，也有些感慨。走在雨后的马路边，混合着汽油和 PM 2.5 的空气有种淡淡的甜味。地上有一些区域已经干了，图案看上去像一幅小小的世界地图。这是世界之中的小小世界，递归，或者分形，其实不重要。重新成为自己的感觉真好。